作者：张毅
商业进化这个词挺不错，但大家对进化的条件可能想得比较少。今天讲四个词，都是跟商业进化有关联的。
商业进化这个词挺不错，但大家对进化的条件可能想得比较少。今天讲四个词，都是跟商业进化有关联的。
第一个关键词是互联网 ，第二个关键词是数据 ，第三个关键词是计算，第四个关键词是计算经济 。
第一个关键词——互联网
大家对商业、经济、技术的理解会随着时代的变化有所不同。今天一个非常大的挑战，大家说是焦虑症，因为大家对互联网的认识是不一样的。
其实，大家对互联网的害怕有余，但对互联网的敬畏是不够的。站在我的角度，来定义什么是互联网以及互联网带来的影响，我认为，到了计算经济时代，互联网变成了这个国家、这个世界社会经济发展的基础设施。
什么是基础设施？以北京为例，北京最早的高速公路就是八达岭高速，从北京到八达岭的高速，无论路修多宽，车跑多快，它都只是一条通道，是一个从北京到八达岭的工具。我想，互联网也有这么一段经历。
再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比如今天的大会，外面的天气很好，阳光也很灿烂，为什么今天会来到一个没有窗户、采用人工照明的会场？是因为电变成了这个社会经济发展的基础设施，大家不会因为要多点盏灯或者少点盏灯而担心什么。在互联网早期也有成本的压力，而今天大家不会再想这个事情，因为它已经是一个基础设施。
同样，基础设施的影响力为什么会大到今天这个程度？大家想想看，电是一种最重要的经济基础设施，过去装修房子，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电源插座搞好，这就是电无所不在的地方。可是，今天大家坐在这个会场里，你是找到一个电源插座容易，还是连到互联网上容易？因为手机的原因，你会发现上互联网更容易，而在你边上要找到一个电源插座不是那么容易。从这个角度来说，互联网的渗透率、影响力，已经超出过去非常重要的基础设施。
因为它的这些特点，在过去几年把大家搞得很难受，因为我们对互联网的敬畏是不够的。大部分人都讲移动互联网颠覆了过去的互联网。移动互联网其实还是互联网。过去大家讲的互联网，是把所有PC都连到网上，那么，移动互联网只是多做了一件事情，就是把所有的手机连到互联网上。
今天在互联网下的东西，远远多于在互联网上的东西，这个进化我觉得有30年、50年可以走，我们不需要创造新的概念出来。同样，可能是最没道理的事情，在很多场合大家有意地把所谓的物联网讲成一个比互联网还要伟大的东西。想想看，物联网也只不过把一些过去不在互联网上的传感式东西连接到网上而已。
为什么我说这个事情还有30年、50年可以进化？是因为世界上还有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我觉得它在10年以内是没有办法连接到互联网上的——这就是人的大脑。也许有一天，互联网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一台计算机，跟人脑这台世界上最重要的计算机会连在一起。
第二个关键词——数据
撇开那么多移动互联网、互联网的概念，数据也是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很早以前，在北京一个很小的会谈上，我曾经讲过，在中国，在数据前面加一个“大”，其实是误导。如果回到本源的话，其实数据在互联网变成一个基础设施的时候，就变得非常重要，而大不大是没有关系的。今天的数据变得有价值，变得跟所有人有关系，不是因为它变大了，而是因为它到了互联网上。跟大不大没有关系，不在互联网上的数据再大也没有用。
数据这件事情为什么今天会变得很重要？是因为互联网，不是因为它大还是小的问题。
这话怎么讲呢？我们从过去讲信息，到今天讲数据，一个非常重要的变化或者原因，是因为互联网的出现。大家想想看，互联网是一个基础设施，有基础设施就会有数据，不是因为今天突然发现数据变得重要。
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如果路是人类历史进化过程当中最重要的一个基础设施，人走过的时候留下脚印，这就是数据。
如果我们再想得极端一点，如果我们今天有能力把走在这个路上的每个脚印都重复一遍，其实今天互联网知道的很多事情你也可以知道。你可以知道一个人的喜好，一个人的收入，一个人每天去了哪里。只可惜传统的基础设施留下数据其实非常难，几乎不能被利用。它要利用的成本跟难度，使得我们不能把它当作一个数据来用。只有公安破案的时候找几个脚印来看一看，只有出交通事故的时候才把刹车拿来看看。我想数据是和基础设施连在一起的，只不过互联网这个基础设施，使得我们能够在这个时代以空前的速度沉淀数据，以空前的规模使用数据而已。
因为互联网的原因，使得数据变成了我们这个时代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但是把数据叫成大与小不是一个好的分类方法，数据是互联网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大家一定会问，为什么今天叫数据，不叫信息？这个问题我也被问了很多次。而且在过去的学者文章里面，总是讲数据是最原始的，高级点的是信息，再好一点的是知识。在互联网时代你要重新看这个事情。我经常会举一个例子，比如说，美国过去怎么知道下一届总统谁当选。最常用的方法是上街调查，设计一个问卷去问一下，问几千人、几万人谁是总统，这个是最可靠的调查，做完之后八 九不离十能知道谁当总统，这是一个典型的用信息的方法来思考数据。今天你怎么知道下一届总统是谁？你可以把Twitter的聊天数据进行一番处理，这个聊天数据并不是告诉你谁是下一届总统，只是聊天而已，但是如果你有能力把这些数据都处理一遍，基本上就能知道下一届总统是谁。
跟前面问卷调查不一样的地方是，如果有一天，你想知道谁是美国最流行的歌星，你用数据分析就可以知道，但是问卷调查得到的数据是没有办法告诉你这一点的。再往远一点讲，什么是流行病，你还是把Twitter上的数据再去处理一遍，这也是问卷调查无法告诉你的。
倒过来，你会发现，有数据的时候你并不知道你要干什么。而收集信息的时候，第一天就知道要干什么，好像很重要，实际上是限制了它以后的价值。
为什么互联网是收集数据，是沉淀数据，是因为这个数据在沉淀的时候，你根本不知道它在干什么，它的价值是后来被发现的，它的价值不会受限于想收集这些数据的人的思维。今天很多似是而非的想法是值得重新思考的。比如说，有人问我，阿里巴巴的数据是不是很值钱。数据没有所谓的值钱不值钱，数据就是数据，数据的价值需要被重新发现。
大家想想看，上一个时代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有人找到了金矿，而是有公司把沙子变成了比金子还要重要的硅。数据的价值不是你找到了一块金子，而是你有没有能力把沙子变成比金子还重要的东西。只不过可能很多时候，大家都没有意识到数据对我们的影响。
比如大家拿手机拍照时，可能不知道自己拍下了什么东西。过去的照相机真的是一个照相机。iPhone刚出来的时候，一部手机上大概只有两三个传感器，但是今天你到深圳华强北随便买一个手机，可能就有十几个传感器。一部手机上的传感器今天基本上是一样的，你拍了照片之后，不知道是不是把经纬度拍出来，那些东西都是不知不觉写到这张照片里面，使得它变成一个数据的存在。有一天你拍了一张照片，你想看的是这张照片的图像，可是有些人看到这个照片是在什么地方拍的。可能你都不知道。
你根本不知道你今天做了什么，也不知道你拿手机 打了一个电话，在互联网上，在多少地方，留下了你的痕迹。倒不是因为大家想偷看你的手机，而是整个基础设施决定了你的数据会被这样留下来。
以前没法谈数据，只能谈信息。以前我们能做的就是把我们的问题想清楚了，找一些数据来支持我们的设想是对的。今天因为有了互联网基础设施，使得我们在不知道有什么问题的时候，数据就已经被留了下来。总结一下，数据对我们的价值是什么？它最重要的价值不是帮我们来回答问题，而是帮我们来提出我们不知道的问题。这是数据的真正价值。
第三个关键词——计算
在过去五六年里，对云谈得太多，对计算谈得太少了。以为价值是云带来的，其实不是，是计算带来的。如果大家都认为互联网是一个重要的基础设施，那么数据就成了跟土地一样的最重要的生产资料。这个生产资料就像土地一样，本身的价值不好讲。你说土地有没有价值？深圳这块地过去有没有价值？直到有个人画了一个圈之后，这块地才产生了价值。数据怎么产生价值？是因为计算。当数据成为很重要的生产资料时，计算是让数据产生价值最最重要的东西。
大家可以想一下，世界上著名的互联网公司谷歌背后的逻辑到底是什么。很多人会讲，谷歌是一家搜索公司。从商业角度看，大家讲它是一家做广告的公司。我想谷歌就是一家拿互联网作为基础设施，拿数据作为生产资料，拿计算来产生价值的一家公司。怎么讲？
大家设想一下，在谷歌之前，大家都在什么地方找东西？在图书馆。谷歌说，有这么多的网站，不需要到图书馆，可以到网上找东西，这是它做的第一件事情。第二件，数据是它最基本的生产资料。到今天为止，谷歌使用的最基本的生产资料是在座每一位都有的，就是互联网上的那些网站的网页。这个生产资料是全世界供应的，也是数据作为生产资料跟土地作为生产资料不一样的地方。土地作为生产资料一定是被垄断的，但是数据作为生产资料在很大程度上不会被垄断。
谷歌有足够的计算能力把全世界所有网页去检索一遍。你做不到，是因为你没有这个能力。因为它有这个计算能力，做了检索之后就可以在上面沉淀更多的数据。这是第二个层面上的事情。
另外一个角度，它是不是做广告？到今天为止，我不认为谷歌在做广告。谷歌只是通过计算，把过去大家都觉得不值钱的东西创造出了价值。这话怎么讲？鼠标点击在微软的PC时代就有，可没有人觉得一个鼠标的点击是有价值的，过去的鼠标点击还没有进入系统的后台就被扔掉了。谷歌无非是世界上第一家把大家都误以为不值钱的鼠标点击当作了数据，觉得这个东西可能会有价值。一个鼠标点击看不出价值，可是当万万亿鼠标点击的时候，同时又有足够的计算能力去猜出每个鼠标点击依据的时候，这个数据就产生了价值。我想，谷歌为什么不是在做广告，是因为它做的其实是通过计算能力，能够猜出一个鼠标点击的商业用途。今天大部分人为什么广告宣传做不好？不是因为你的广告做得不好，而是因为你没有足够的计算能力，而且这个计算能力又足够便宜到你能够猜出鼠标点击的商业用途。
从谷歌这个例子中，我们可以看到计算在把数据生产资料变成商业价值上的重要性。
同样，今天我们讲计算是什么东西的时候，我们可以回过来看电力的发展史。在19世纪末的美国，你盖一个工厂之前，先得自己盖一个电厂，因为那个时候电还不是公共服务。今天你们的状况是什么呢？如果你开一家公司，运营一家企业，想用计算来创造价值，今天能做的也是被束缚住的，就是去买一台服务器。这在过去30年是先进生产力的代表，在以后是落后生产力的代表。为什么这么讲？你今天要去买一台服务器就跟100多年前开工厂要先盖一个电厂是一样的。最后用公共服务的电，才能真正把厂办好，而不是自己买一个柴油发电机，盖一个电厂。
今天在深圳蛮有意思的，1986年、1987年的时候，刚改革开放，深圳老街的每一家商店门口都有一个柴油发电机。那个时候的基础设施是为家里的几盏灯泡设计的。改革开放后，家里多了冰箱，多了家电，连那个柴油发电机都不够用。所以，今天，不是你的思想约束了你的发展，是这台服务器约束了你的发展。总结一下，计算一定要像电一样变成公共服务，这是我们要做到的事情。
第四个关键词——计算经济
互联网变成了一个国家的基础设施，数据变成了非常重要的生产资料，计算要变成公共服务。这三者加起来，“计算经济”的时代就到来了。也就是说，计算真正成为经济最重要的支柱。其实，互联网是一个经济产业。过去我们是靠几亿年、几十亿年，甚至几百亿年留下的东西作为我们的基础，比如说石油。今天不一样，靠人类知识所产生的东西就会留下价值，比如说鼠标的点击。
为什么说数据本身是没有价值的？为什么说我们应该把数据想成沙子，沙子比金子要值钱？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如果金子值钱，那你拿走了，你用了，第二个人是没有办法分享的。但是设想一下，一个数据被人用了，拿去分析谁是下一届美国总统，这并不会妨碍有人使用这个数据想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流行病。当数据被分享时，它的价值不会打折扣，会打折扣的只是你的想象力。数据是一个彻底可分享的资源。
数据这个资源能够带来的想象空间是超出大家预料的。今天大家看得到，算得出来，地球上的石油资源哪天会被挖完。但是大家不可想象的是，我们可以享受的计算资源几乎是无限的。
前几天我跟中科大量子计算实验室做了一个合作，给大家一个概念：计算的量是怎么发展的？大家手上的任何一部手机所代表的计算能力，倒退到30年、40年前，要进中国可能都需要获得审批。当时高性能计算机进入中国，是要得到美国国 防部同意的。可是今天，你到华强北的地摊上都可以买到一个计算能力比当时高性能计算机还要好的手机。这就是计算的进步。
计算的进步是什么概念？今天这么一部手机，最最重要的就是晶 体管。你可能不知道，每年这些计算机所消耗的晶 体管数量，比你一年消耗的饭粒数量还要多。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再用硅的物理特性来生产计算机，而是用量子来生产计算机，那么同样这么大小的一部计算机，它的计算能力可能是今天的100万倍，甚至200万倍。
今天可以看到的是，一个计算机器的时代过去了，一个“电”的时代会到来。最重要的是，如果我们能够从计算、从数据这个新的生产资料中产生价值，那新的计算经济一定会到来。
如果要说一句总结的话，到那个时候，今天讲的所有互联网公司都会变成传统的公司，而其他所有企业会真正变成一个互联网公司。同样，传统的互联网公司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优势。为什么呢？因为不存在“互联网思维”了。比如，你走在深圳的大街上，自然要有深圳大街上的思维。我经常会讲，一个骑自行车的人如果有开车的思维，那是疯子。一个开车的人如果有骑自行车的思维，那就是傻子。世界上大部分的人既不是疯子，也不是傻子。你只要开车就是开车的思维，你只要骑车就是骑车的思维。大家把互联网作为一个基础设施，当一条马路修到农村村口的时候，村民自己会决定拿去做什么。
当你把互联网当成一个基础设施的时候，也不需要有人教你。所以，互联网最重要的一个思想是，大家应该把计算当作一个公共服务来用。千万不要再花钱去买一些机器，那会束缚你的。
几个月前我在加拿大的一个偏僻小镇看到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现象。我在中国的感受是，无论跑到哪里，可能那个地方商业不发达，但是手机3G、4G信号都很好。在加拿大那个小镇，3G信号只能用来打打电话。我跑到当地的沃尔玛超市，发现它跟纽约的沃尔玛超市没有差别。这反映出那个地方为计算服务的基础设施不发达，但传统的商业基础设施是很发达的。而在中国，计算经济还没有到来，但为计算经济铺建的基础设施已经很好了。这是中国的机会。
大家一定要相信当互联网变成基础设施的时候，计算经济这个时代一定会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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